朝臣之女又如何?你們還不都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連罪名也是想扣便扣?蕭天玥如此,你,也不例外。不過都是命如草芥!你想找人驗傷,想找人來與我對質都好,隨你的便。我,紀華裳恭候你的大駕。”女子說完,與蕭燁擦肩而過,疾步跨到船弦,翻身便跳下護城河。水花濺起,那女子卻是瞬間便被河水淹沒,沒了蹤影,邵鋒上前看著平複的河麵眉頭蹙得幾可夾死十隻蚊子,明明不會遊水還跳河,這女人莫不是瘋了。“王爺,要不要屬下去救她?...大殿門口,女子衣衫破爛,渾身濕嗒嗒還滴著血水,頭發散亂夾著雜草貼在死白一樣的臉上,臉頰五根明晃晃的指印更顯觸目驚心。
那豈止一個慘字得了?
騰龍殿中,明黃的幃帳高高垂下,蟠龍寶柱金雕細刻,滿室奢華未變,皇帝也依舊穿著龍袍坐在禦案後,滿目威嚴。
這裏安夙並不是第一次進,皇帝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三年前宣軍犯境她奉召回都臨危受命,就是在這裏,皇帝召見了她。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那之後她前往幽洲,整整三年帶兵南征北討,再未曾回過帝都。她也未曾想到,再次踏進這裏時,她卻是滿懷仇恨,以另一個人的身份。而就是那個坐在禦案後高高在上的九五帝王,她曾效忠的人,最終,下旨滅她全族。
看著皇帝眼中的冷意,再遙想三年前他對她的欣賞和委以重任,到頭來,竟成了一場難以言喻的諷刺。
在碧落山時,師父就曾告誡過她,伴君如伴虎,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彼時自小深受父親影響的她,卻未曾放進心中,不想,終有一天她會深深了悟這兩句話的真正含義。
血與淚的感悟。
可惜太遲,她終究是辜負了師父一番栽培提點的苦心。
安夙邁著僵硬的步子步入殿中,直挺挺的跪在大殿中央:“臣女紀華裳狀告三公主,因不滿皇上給臣女和寧王賜婚,就仗勢欺人公然詆毀臣女與野男人苟且私通,不止當眾毆打誅殺臣女,還命王玄朗謝文韜還有魏嘉琪三人心思歹毒的將臣女踹下護城河,妄奪臣女性命,她還……”
“賤人,來得正好。”
安夙話未說完,眾人儼然還未回過神來,蕭天玥已怒喝一聲,掃到旁邊黃案上擺放著的劍,拿過,拔鞘,舉劍便朝安夙砍了過去:“死到臨頭還敢誣蔑本公主,本公主現在就劈了你,看誰能救你!”
蕭天玥可沒靜妃那麽好的忍耐力,當眾被辱的恨,被毀容的仇,臉上傳來的陣陣刺痛瞬間堆積在一起,此刻驟見仇人,再聽那番狀告她的話,眼中怒火瞬竄三丈高,本就殘存不多的理智,也被那大火,嘭,給焚的一幹二淨。
腦中更隻剩下六個字,殺了那個賤人。
明晃晃的劍鋒。
殺意凜然。
靜妃心中咯噔,直道一聲糟糕!
那可是尚方寶劍,一直置在騰龍殿中,沒有皇上禦旨沒人敢動,玥兒拿這劍去砍紀華裳,豈不是有理也變成了沒理?
蕭天玥怒極哪裏還有心思去分辨什麽尚不尚方寶劍,她哪知她那麽隨手一拿竟拿了尚方寶劍去砍人?
靜妃想阻止,可蕭天玥動作太快,她指尖隻摸到一截華麗衣擺。
順著指縫哧溜一聲滑了過去。
安夙當然不會傻傻站在那裏被砍,就地一個打滾躲了過去,眼見蕭天玥第二劍殺到,驚叫了一聲,她突然抬起了頭:“反正我也活不成了,我永寧候府滿門都被你給害了,蕭天玥,今天我就跟你拚了,啊——”
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架式,安夙彎腰拿頭衝上前朝著蕭天玥肚子便撞了過去。
嘭!
哐當!
蕭天玥被撞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安夙收腳不住,直接撲倒蕭天玥身上,狠壓了下去,本就喝了滿肚子河水的蕭天玥再被這麽一撞一壓,隻覺肚裏一陣痙攣,黃膽水都差點擠出了喉嚨。她後腦著地,眼前金星閃爍,差點被撞暈,偏那滿腹怒火讓她生生挺了過來,伸手摸到劍柄想再砍,卻突然被一雙手掐住了脖子。
蕭天玥臉色被憋得通紅發紫,抬眼看去,卻隻看到頭頂之上垂下的一張猙獰麵孔,眼球泛紅像是修羅戾鬼,瘋顛之話入耳,字字都讓她渾身冷汗直冒。
“我殺了你,殺了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以前就愛欺負我,現在皇上給我下了旨你還欺負我,反正我也嫁不成六皇子了,我現在就殺了你,我殺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柔弱無骨的雙手就像鐵鉗,怎麽掰都掰不開,那種窒息的感覺再次傳來,蕭天玥隻感覺到害怕,卻連救命都喊不出,隻能嗚嗚叫喚。
“住手!”
“玥兒……”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卻是臉色黑沉的皇帝和滿臉焦急的靜妃,這場變故來的太突然,讓所有人始料未及。更沒人想到居然有人敢在騰龍殿,當著皇帝麵當殿砍殺。
秦坤回神就要上前阻止,卻有一道身影更快上前一把捉住安夙的手,拎小雞子般把她從蕭天玥身上拎下來,扔在了地上。
“玥兒,玥兒,你怎麽樣……”
蕭天玥一陣猛咳,靜妃上前看著自個兒女兒脖上那烏青一圈指印,又恨又怒真是殺人的心都有,轉頭,她卻是淚眼盈盈看向皇帝。
“皇上……”
還未等她開口請罪,剛被扔去一邊兒的安夙卻是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扯著嗓子便哭嚎了起來:“皇上,你都看到了,三公主當著皇上的麵都還敢拿劍砍殺臣女,你可不能因為她是你女兒就偏袒她,是她歹毒,不是我的錯,你不能因此而砍了臣女,也不能砍了我爹,更不能砍了我哥哥……”
領著王謝魏三人剛進殿的邵鋒看得嘴角一陣抽搐。
這女人簡直了,毀了三公主的容,剛才還當著皇帝的麵把三公主給掐得直翻白眼,轉眼卻又堪比潑婦樣哭天搶地的喊冤,不止變臉比翻書還快,尤其那身上的鞭傷,若他沒記錯先前是沒有的。
也就是說那傷是她自個兒後來加上去的?
打傷公主,誣告皇族,在騰龍殿裏撒潑,再加上個欺君罔上。隨便哪條都是死罪,九族都夠砍了,他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哪兒來的膽子敢挑釁皇帝,挑戰皇家威嚴?
“如此衣衫不整,大聲喧嘩的成何體統?”
永郢帝中氣十足的一聲怒斥,安夙一個激靈住了口,抬頭看著皇帝似有些被嚇到,臉上尤濕濕的,也不知是河水還是淚水。
“還不趕緊給朕起來,你有什麽冤情就給朕一五一十的說清楚,朕查實後自會稟公處置。”遇到這樣的潑婦,皇帝也覺得頭疼的很,尤其看她口口聲聲指責蕭天玥,又還滿目無辜的樣子。
不能因為蕭天玥是公主就偏袒。
這話說的好,這個草包竟在無意中將了皇上一軍。
王皇後笑著上前攙了一把:“是啊,你看剛剛你對三公主動手,皇上也未曾責怪,又怎麽會要你,要你父親哥哥的命呢?皇上最是公正,你有什麽冤情別著急起來慢慢說,你這樣哭喊皇上也沒法兒為你做主不是?”
地上的女子順勢站起嗚咽道:“皇後娘娘,臣女三天前落水今日剛醒六皇子便來候府,拉著我二妹妹逼臣女進宮求皇上收回聖旨,臣女自是不肯,跟他說抗旨是要殺頭的,他就拿劍要殺了臣女,若非當時人多,臣女早就被刺死。”
“臣女心中委屈,想著出去散個心,可也不知哪裏又惹到公主,公主一見麵就要砍殺臣女,說臣女和野男人苟且不配做寧王妃,打傷臣女還命王玄郎和謝文韜把臣女又給踹進護城河裏,這都沒什麽,可她居然……”
“可她居然毀了皇上賜給臣女的聖旨,娘娘,她這還不是要我的命,要我爹的命,要我哥哥的命麽?她這就是想借機把我們一家子都給一鍋端了!”安夙不停的抹著臉,哭得淒淒慘慘,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與蕭燁已打過照麵,有了接近的理由,這張聖旨於她也再無用處。他們不是都想退了這樁親事,既然他們辦不到,她來成全他們。
隻要他們千萬別後悔就好。
想利用她,還想殺了她?這天底下哪兒有那麽便宜的事。
毀了聖旨!
四字一出,眾人眉心都是一跳。
王皇後倒吸口冷氣,隻覺得心髒起伏都有些加速:“紀華裳,你說的都是真的,那聖旨真的被毀了,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聲音嚴厲無比。
安夙直接探入袖籠,掏出一個玉質卷軸,金絲銀繡的卷帛已被泡的發皺,被墨色暈染後黑一坨黃一坨,幾乎再看不出原本的麵目。
皇帝隻掃了一眼,臉色已黑沉至極。乃老夫之過。至於你說的紀家那個丫頭,卻是老夫欠下她祖輩一個人情。”老候爺曾幫過他一次,往日恩情今昔討還,授之做人之理為人之道,將其引回正途,本也是女學之職,且大鄴律法也未明文規定不得收年過十五的女學子入院,他又豈有不應之理?……綠樹成蔭,紅簷碧瓦,長廊間濃墨書香陣陣,書舍中悠悠琴音不絕,繞耳纏綿緋惻,倒也堪稱佳曲。隻那琴聲卻隱藏著一縷愁思。錚——台上談琴的女子拔下最後一個音符欠身而起,步下時不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