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不能光看臉,你價值幾何?

呼吸都是,痛入骨髓!她說過再見麵為死敵,她親手挖胸碎心,以為不會再痛,可空洞的心髒再度被撕開,依舊血淋淋一片。安家沒了,她死了。就是這個她一心想嫁,曾與她引以為知己的男人,害了安家害死了她,而他卻封王爵,獲滿城讚譽,踩著安家千人骨血,依舊活的風光無限。蕭燁,你好,你真是好!“放肆,王爺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邵鋒見女子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主子,出聲喝斥。眼中厭惡嫌棄絲毫不掩,全落入安夙眼底,這樣的...深夜寂寂,月光悄然落在蓮池上空,映出滿池碧綠,周遭樹影婆娑,偶有幾隻寒蟬鳴秋聲間歇響起。

蓮池邊少年與少女相對而立,中間隔著三步不到。少女隻靜立著似在等少年的回答。少年蹙眉看著少女眼中似有不解,卻未開口相詢。

沉思良久,紀少亭道:“眾所周知,如今朝堂之中賢王呼聲最高,若論賢德與才能也都有其過人之處,三皇子蕭澈背後有沐家支援自有一爭之力,七皇子蕭衍,八皇子蕭翌也都各有勢力,大皇子蕭祈看似遠離朝堂,可王皇後還在丞相還在,還有王家的支援。而朝堂形勢向來都是瞬息萬變,更有世事無常,所以,最終誰能夠勝出,少亭,不敢妄下斷言。”

世事如棋,往往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如今的朝堂形勢因著安家消失,早已重新洗牌,甚至連永寧候府也被提前拉進這漩渦之中,能否全身而退也還是未知之數。當然,紀家本在邊緣,遲早也逃脫不了被捲入的命運。

許是這些話題太過沉重,紀少亭說完沉默不語。

直到女子清淺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沐竹與沐池與你同在國子監,你與他二人可熟?”

“沐竹沐池?”

紀少亭蹙眉,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安夙的思維:“之前我們都在尚林書院沐讀,後來又一起進了國子鑒,說到關係應也隻能算是同窗之誼,大姐你問他們做什麽?”

安夙隻淡淡扔出兩字:“問問。”

又問問?

“哦!”

少年哦了聲眼中滿是狐疑,聯想今日之事,紀少亭心中猜測著是不是大姐甩了六皇子,打算轉移目標挑選其它人?

如果是倒也好。

可沐竹沐池?父親祖母怕是不會同意,撇開其中牽扯不說,沐家二子雖名聲在外,可在他來看也未必就是好人選,況且女兒家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至於國師不能娶妻則是本能被他排除在外。

正當紀少亭思索著如何開口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時。

安夙已轉身離開:“五日後你送上拜貼,用以文會友的名義請這幾人到流霞閣一聚,記得叫上三皇子,同為十俊十美榜上有名者,我也想看看,他們與蕭寧到底誰更勝一籌。”

“大姐,人不可貌相,看人不能光看臉,你等等……”

紀少亭很想說所謂十俊十美榜,不過是帝都之中那些無聊的人弄出的無聊玩意兒,根本不足以采信。再說三皇子也不是他說請就能請到的,可安夙早就轉過拐角消失不見。

完了,弄巧成拙!

本是想勸大姐不要再一意孤行拿自己名聲兒戲。可誰曾想卻被大姐指派攤上這麽個任務。若真按吩咐去辦,他豈不是親手把她給推進火坑?可這種情形他能拒絕麽?就算他拒絕,大姐又會善罷甘休麽?

不用問也知道答案是:不能,不會!

時間地點,連名頭都給他想好了。

紀少亭站在原地眉頭都糾結成擰成了麻繩,許是關心則亂,竟半點未察覺今夜他與安夙間的談話從一開始就被完全被安夙主導。

翌日一早。

天還未亮候府府門外,便有兩騎揚蹄遠去,馬上之人正是永寧候紀戰與從事中朗將明邰,與隨行其餘人等會在城門會合。紀老太君領著府中眾人相送,直到再看不到,方纔回去。

安夙站在人群角落,凝著那魁梧背影消失的方向,也看著紀老太君眼中的擔憂和轉身時兩鬢叢生的白發,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另一道同樣巍峨的背影和另一抹纖細溫婉的身影。

小時候,父親每次出征,母親也總會細心替父親打典行裝,也會親手替他穿上戰甲一再叮囑父親保重自己,再送父親出門,看著父親騎著烏鳳的背影絕塵而去獨自抹著眼淚……

許久,安夙轉身,卻正對上紀少亭,少年眼圈有些發黑,看到安夙投去的視線連忙低垂下頭疾步走開。

頗有種逃遁的狼狽。

安夙也未詢問,隻以為紀少亭在後悔昨夜酒後失言,便直接去了書院。半點沒想到少年思緒早就被她帶偏。更被她一個要求難住,輾轉反側想了整夜也未想到辦法,又生怕被她催,隻能選擇暫時躲開她。

永寧候走後的幾日,安夙都早出晚歸,除了書院睡大覺便是光顧各個酒樓茶肆喝酒聽曲賞段子,日子過得渾渾噩噩。

可謂,今夕不知何夕!

許是未鬧出什麽事,桐落疏影裏的人也都漸漸放開。懼不往她麵前湊,也絕不會招惹她,倒也相安無事。

丁凝未再與安夙說過話,似有意保持距離。

紀少亭依舊每看到她前一刻還想踮腳上前,下一刻又扭頭就走。

而她扒了國師衣服的事兒自然被傳得人盡皆知,不過多日無下文,人們議論的熱度似乎也開始慢慢褪去,紀老太君大約也就隨了她去。

安夙也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

眨眼五日之期已到。

安夙收到王玄朗謝文韜六字傳訊:老時間,老地方。

夜半。

無雙閣原本寂靜的廂房突然亮起了燈火,悠悠燭光映出軒窗一道剪影。與之同時換好裝的珍珠也已帶著雅蓉與青璿出現在廂房外。

“我與珍珠外出,你二人守好院子。”

安夙交待一聲帶珍珠出了府,向南行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拐進一個巷子,巷子深處一輛馬車正靜候著。車夫明顯換了人,一個十二三歲半大孩子,一個十**歲年輕人。

兩人站在馬車旁望著巷口,半大孩子似乎有些不安。尤其,聽到遠處突然傳來的腳步聲,看著一片暗影中越漸走近的兩道身影更是腳下猛的一滑,若非青年扶住,已是栽倒在地。

他死死拽著青年的胳膊,聲音顫不成句:“鬼,衛哥哥,有鬼……”

“別怕麟兒,那是人不是鬼,這世上沒有鬼,就算有鬼也絕不會找上我們這些窮人,就算是鬼也怕惡人,我不會讓他們傷到你的。”

青年摟著孩子安慰,看眼如前幾次一樣頭罩麵紗的少年,他轉而視線才落在那張猙獰的修羅鬼麵上,凝視片刻,捂嘴輕咳了幾聲:“你就是他的主子?是你要見我們?”

“衛卜,衛麟,都是孤兒,三年前你二人逃難來到帝都,本可養活自己卻又收留了一群小乞丐,弄到最後連自己也養不活,久病無銀醫治已命不久矣。”就在衛卜打量安夙時,安夙也打量著眼前的人。

都穿灰衣頭戴灰帽,陡見就如兩隻剛從灶下灰堆裏爬出的老鼠,全身上下灰碌碌,連臉色也是黃裏帶灰,一副饑餓到久病不愈的模樣。

也是,又有哪個連飯也吃不飽的乞丐,還能長得滿臉橫肉,腆著肚腩,穿得起錦衣華服,束得起發冠玉帶的?

“衛哥哥,你要死了麽?我不要你死,嗚嗚,鬼大哥,我求求你,你救救我衛哥哥,我給你磕頭求你救救衛哥哥……”衛麟兒嘴一癟抱著青年雙腿哭嚎著便跪在了地上朝安夙磕起頭來。

青年忍著喉頭不適出聲安慰:“麟兒,她騙你的,我不會死。”

“哦?”

安夙未看衛麟隻輕哦了一聲:“你覺得我的樣子像騙子?”

“你不是騙子,可你來了。你命人調查我這個乞丐不就是想我為你所用?既如此你又怎麽會讓我死。”青年的聲音比起方纔有力幾分,眼中滿是篤定。

“你覺得這帝都之中什麽最多?”

安夙凝他片刻,鬼麵之下紅唇輕張諷笑出聲:“都說身在帝都出門都可遇貴人自然富賈權貴最多。可實際論人數,乞丐窮人卻遠比貴人多,這年頭價值連城的寶物或難尋,隻要囊中有物卻多的是人想替我賣命。賣兒賣女賣自身,一張死契十兩銀。你又覺得你,價值幾何?”

“於伯樂,千裏馬無價,障目者,寶物也隻作頑石!”

青年目光未閃隻鎮定作答,安夙麵具下眉宇微挑:“如是說,你自視千裏良駒?可我卻覺得頑石夠硬隻要再足夠大,也可作山攔海擎天阻千裏鐵蹄,況隻區區千裏馬乎?又如何能越?”

青年微愣:“頑石也可作山攔海擎天阻千裏鐵蹄?”

“是,一顆不夠壘十顆,十顆不夠壘百顆,百顆不夠壘千顆,千顆不夠壘萬顆…千裏之堤可毀蟻穴,頑石夯土為山,又為何為不可攔海擎天?所以你現在明白,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安夙聲線早被壓低,嗓音略顯低沉帶著股子蒼勁,竟完全聽不出半點女子怔態。

“一石式微,可聚石卻成山。”

青年呢喃半晌,驀然一震他抬起頭道:“我想我明白你要我做什麽了,可是我要知道你的目的和我要效命的人到底是誰又是何長相?”

安夙聲音清冷:“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

“咳咳……”

衛卜也不在意,似早在預料之中,重咳了幾聲反笑:“好吧,那我要現在要銀子主子會不會給?主子也說再不尋醫問藥衛卜命不久矣,到時隻怕主子真得再費力重尋他人了。”青年直接改了口。

安夙瞥了一眼珍珠。

珍珠掏出銀袋遞給衛卜,還有火摺子和一張紙:“這裏麵有些碎銀錠還有三十張百兩銀票,紙上內容你現在看完記下後就燒掉,記住,死也不許透露給除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若說漏半字,連同你二人共十七條命,不用公子動手也自會有人來收。”

衛卜將銀袋遞給衛麟,自己吹燃火摺子看了起來,微弱的火光映著男子清瘦的臉龐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安夙,而後未多猶豫便又垂頭將那紙張點燃,使其在眾人眼中化成黑灰消散空中。

“等事情辦妥,屬下會再聯係主子,屬下等先離開。”衛卜抱拳施禮與衛麟二人匆匆了開了巷子,那馬車卻是留了下來。

珍珠轉頭伸手抹了抹額頭汗漬:“公子,您真覺得這個人可靠麽?他們會不會捲了銀子逃跑?”那紙是臨走時小姐給她的,寫什麽她不知道,可就像小姐說的三千兩銀子買奴婢都能買三百個,還是死契。她真不明白,小姐為何要把那麽大筆銀子給這兩個乞丐?

安夙淡淡以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是你挑中的。還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珍珠默。

光她相信自己有什麽用,得那兩人千萬別出差子連累她纔是。否則若出事兒她哪會有什麽好下場?

等等,小姐說什麽?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姐這是在告訴她,她也是小姐選中的人,所以小姐也相信她?珍珠震驚的看著安夙,小姐一個月前還想杖殺她,又怎麽可能會?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就在珍珠滿腹狐疑極力否定時,空氣中再次響起安夙冰冷的聲音:“你們四人跟了一路,現在還不想出來麽?”

珍珠思緒瞬間被吸引。

四個人?還跟了她們一路?為什麽她半點也沒察覺到?裝前去,不會讓任何人認出來也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奴婢對天發誓!”珍珠臉色煞白,聲音顫抖,豆大汗珠直落,心如擂鼓差點就跳出了嗓子眼兒。她不敢問安夙為什麽要監視謝文韜,更不敢去問安夙為什麽要查阮宅。可她知道她家小姐變了,而她早就被逼的上了大小姐這艘賊船。小姐不止命她毀掉那張聖旨,更逼著她當眾背叛了夫人,當日引小姐去小蓮池的的確是她,可她做事向來很小心,本以為小姐不會起疑,可沒想到小姐偏就懷疑了她...